下午,看室外天气晴好,推着轮椅走出多日未曾打开的家门。
初冬的天空有着淡淡的云影,没有风,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,如同沐浴在一盆温热的水里。一些柳树娴静地站在村头,顶着满头金发,坦然而安详。
穿过村子中间凹凸不平的土路,我推着轮椅向村后走去。村里人大都去了棉田摘棉花,四处静悄悄的,没有一个人影。沿着村后一条不知何年何月,被何人踩出的小路一直向北,是一大片荒芜的田野,及膝的茅草挺立在干燥的季节深处,坚守着已经枯萎的生命之根。昔日那些喜欢在草丛中欢唱的云雀,早已随秋风迁徙去温暖的南方,留下空旷的荒野独自默然无语。
顺着小路一直走下去,目光散漫地游动在荒野间。不觉中,竟已走到小路尽头。再向前,是一片足有数百米宽的,被开垦出来的荒地,可以看到收割后留在地面一搾来高的高粱榨,像一支支射向天空的箭镞,竖立在灰褐色的土地上,凛然而孤独。
望着前方突然断掉的路,拍拍轮椅的手轮,忽然就有了一种想哭的欲望。想来当年穷途而嚎啕的阮籍,大概心境也是如此吧。回首自己三十几年短短的人生,恰如身后那条狭窄而颠簸的小路。再看此刻自己所面临的穷途,一如此刻自己的人生,虽强忍住了眼中泪意,但终不免心头戚戚然。
路既已穷,只好停下来,仰望头顶的天空,俯看脚下的土地,愈发无聊起来。看到面前大片的荒草,忽然就忆起少年时在冬日放野火的乐趣。
掏出火机,俯下身去点燃脚下及膝的荒草,火苗唿地一下窜起来,炽热的浪头猛得扑到脸上,有种被放在烤架上的感觉。慌忙后退,相隔一米多远的距离,而热气仍然使脸上有种被炙烤的痛感。
看着蔓延的火势,突然就想到青春如火这个词,心头就有了一种蠢动感。但是看到身下的轮椅,想到自己的年届不惑,不由又有些讪讪然了。
火很快烧远了,身上的热量在一点点减退,不知何时起风了,很轻,但在这初冬的下午,却使温度倏忽间变得暧昧起来。当火势到了离我很远的地方时,冰凉终于收复了失地,将我紧紧围在其中,展开猛烈的攻势。
转身,迎着轻风踏上回程,身体有些微微地颤抖。不由想到,若是没有刚才的火,或许此刻不会觉得如此冷吧。从火热的环境中突然走进冬天,那种冷会比一直处于冬天的人感受更深,更烈。那么,人生呢?爱情呢?想来应该亦然!
然而,我此刻的寒冷终可在回家之后得到慰藉,而人生和爱情却是无法沿原路返回的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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